一想起之前每次的不愉快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二叔亲自上门向我解释,但身边不见温翼宁的踪影。
并不意外他会知情,毕竟堂弟那张嘴是管不住的,说不定还狠狠在二叔面前吐槽了我一番。
客厅里,我和二叔对面而坐,陆离就站在我身后。
“温温,翼宁不懂事,你千万别怪罪他,本来二叔当天就该押他来向你赔礼,但是……”
二叔话语里透着浓浓的无奈,恐怕这三天家里都不太平。
我看着他与父亲有七分相似的容貌,更能体会他的苦心,告诉他自己不会介意的。
听到我的话,二叔才松了口气,脸上露出慈爱的笑,
“温温果然落落大方,遗传了大哥的风范,我最近也确实忙,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。”
“二叔放心,我很好。”我浅浅的微笑着回答,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。
二叔闻言欣慰的点头,继续说,“我看你的气色好了许多,怎么样,有没有想法进公司帮帮你爸?”
这件事以前二叔也提过几次,当时我的确无心于公司事务,可现在不同了。
于是,我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二叔,包括近期开始尝试接触公司报表的事。
二叔听完后晃了一下神,不掩错愕。
我并不意外于他的反应,毕竟我的改变是突然而为的,便自然的解释起来,
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爸爸和您在操持公司事务,现在我长大了,身体也好了许多,当然要为你们分忧。”
二叔听完我的话后回过神来,担忧的看着我。
“温温,二叔知道你孝顺,但你千万不要勉强,其实等以后找到合适的心脏,做完移植手术也不迟呀。”
我的眉心微微拧了一下,一股违和感涌上心头。
二叔的话似乎前后矛盾。
但很快我就暗骂自己多心,二叔向来疼我,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也是正常的。
重活一世,我的心思也变得复杂多了。
于是我展颜一笑,对他说,
“二叔放心,我会在身体承受范围之内尝试的,绝对不会让你们担心。”
“那就好,”二叔长长舒了口气,转担忧为欣慰,“要是翼宁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。”
我微微摇头,说了好些宽慰他的话,一直聊到下午三点,才送他离开。
回身,就听陆离低声说了一句,“看来堂少爷不敢再造次了。”
我点点头,二叔对堂弟向来严厉,可惜,温翼宁自己不珍惜这样的好父亲。
正要往回走,陆离叫住了我。
可当我疑惑的看向他时,他犹豫了几秒又只说了一句简单的‘没事’。
我心里狐疑,却不好多问。
直到午睡后下楼,我才明白陆离当时犹豫的是什么。
现在的情形与几天前相似,我依旧站在楼梯之上,可楼下站着的,却不只是陆离一个人了。
我望向在他几步之外,微微垂头,看起来乖巧无比,脚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的夏小秋,等着他开口。
这……
又是什么情况?
沉默肆虐,陆离始终没有开口。
最终打破沉寂的,是夏小秋怯懦的声音,还有音调中绵长若水的脆弱感,
“阿离……”
这一声呼唤是那么的楚楚可怜,哪怕是我听着也会心疼。
何况是陆离。
果然,陆离回头与夏小秋对视一眼,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,再次对上我的视线。
“小姐,小秋今天出院了,但是医生诊断她患上了应激症,晚上总是噩梦不断、心神不安,一个人恐怕不安全……”
他微微顿了一下,又在夏小秋希冀的目光中继续了,
“所以我想请小姐允许她暂时住进来一段时间,等她病情稳定以后,我会立即带她离开的。”
总算说出来了。
可此时我的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。
恐怕陆离没有意识到吧,这么久以来,这是他对我说过的话里字数最多的一次。
为了夏小秋。
当然,我能明白他的苦衷,既不想辜负爸爸的重托,又要照顾好心爱的女人,将她接到身边的确是最优选择。
就在我分神的片刻之间,夏小秋做出了一个让我和陆离都惊愕不已的举动。
只见夏小秋猛地冲到陆离身边,下一秒直接朝我噗通一声跪了下去。
我瞬间惊住了,只觉得浑身血液一凝。
她这是干嘛?!
陆离也是脸色骤变,弯腰就想扶她起来,可她执意跪地,抬眸望向我时已经是泪眼涟涟,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。
“温小姐,我求您了,求您让我留在阿离身边吧……”
她楚楚可怜的哀求,
“这些天他都没时间来医院陪我,说是在为您办重要的事,他忙前忙后、不眠不休,更不敢有丝毫怠慢,就是怕您觉得接我来会耽误正事。”
“但是请您相信,他是公私分明的人,绝对不会因为要照顾我而影响正常工作的!”
这些话如洪水猛兽般钻进我的耳朵,激得我心头一颤,下意识看向陆离。
是这样吗?
原来这些日子鞍前马后,不分昼夜的计划筹谋,只是为了让我答应把夏小秋留下来?
好隐忍的铺垫啊!
我的眼里涌上一股涩意,难受得想往外冒珠子。
陆离闻言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回视过来,可他刚要张嘴下一秒就被夏小秋打断。
夏小秋的手臂挂住陆离的肩膀不断朝下坠,两条腿像是被抽了筋一样软绵绵的,也断了他与我沟通的可能,就是不肯起来。
他们互相僵持之下,倒像是偎依在一起一样。
我眸色一暗,理智被眼前一幕逼得强行复苏过来。
于是强作冷静的开口说:“你不用这……”
才说几个字,夏小秋凄凉的哀求声就盖过了我。
“温小姐,您放心,我绝对不会白住在这里的!”
“我会洗衣、会做饭,什么脏活累活我都不怕,就算您让我去扫厕所也不要紧,只要您愿意让我留在阿离身边,我为您做什么事情都愿意!”
说完话竟然俯下身想向我磕头,要不是陆离拦着,她的额头已经触地了。
我震惊得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。
下一秒身子禁不住一晃,用手撑住扶梯才勉强稳住身形,可这点晕眩不及我心里苦楚万分之一。
勉强望下去,陆离注意力全在夏小秋身上,无暇顾我。
我感觉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旧社会万恶的地主婆,正在狠狠的压榨卖身为奴的小民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