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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俜忙把杯子端到鼻尖下,嗅了嗅。

没有问题。

“你对高锰酸钾过敏?”江俜撑着身体,往上挪一点。

他其实也并不好受,专注于消毒的时候,洁癖支撑着他,一旦分心,被强行压制的热潮摧枯拉朽。

这个问题好像令Alpha很为难,江俜感受到一种“我都这样了还要找回理智回答问题”的难言质问。

等等,不应该站在医生的角度思考,根据他的情况反推,也可能是另一种肿。

这不科学吧!

江俜发自内心不愿意相信。现在就这样,Alpha成结之后还会更大。

因为两人不熟,江俜无法判断是哪种,只能上手诊断。

从各方面来说,江俜的处境有点不妙,双手放开,隐隐想要跑路。

怀孕的前提是他能瞒天过海跑路,跑不掉有啥用,或者被逼着打掉,或者被抢抚养权。

Alpha这样子,他很可能没办法从地牢里走掉。

“唔,你别动!”江俜突然头皮发麻。

他本来撑着床站在床边,在黑暗中也能看出身影高大强悍的Alpha下了床,手掌压着江俜的后背,江俜就软绵绵地趴窝了。

身后严丝合缝地贴上一个热源,吓得他手指一软,整杯高锰酸钾稀释液泼到地上。

哗啦一声。

“啧。”

江俜进来之后,第一次从Alpha嘴里听到类似愉悦的喟叹。

好像小孩子恶作剧得逞,撞掉了大人手里的药。

“清水再洗……”

声音半道拐了好几个音调,最后变成卡在喉咙的呜咽。

“一遍……洗一遍!”江俜见Alpha不为所动,不得不强调。

重复“一遍”这个词终于打动了Alpha。对方短暂放开他,去浴室冲澡。

钳制松开,江俜差点跪在地上,腰身往下滑了一截,立刻被捞住。

隐忍多时的Alpha不容置喙用行动表示这里是他的领地。

江俜含着水汽的睫毛眨了眨,啊,不是自己亲手洗的,根本就不能放心。

但很快他就没法纠结了。

……

岑阆在信息素风暴失控期间,理智时有时无,有也不多,仅能让他维持必要的生命活动,他的全副心神都用来对抗失控。

他知道他在受一种酷刑,它甚至成为自己的老朋友了,但他不知道,原来酷刑还能叠加。

有人用信息素为引,放出一点点钩子,勾住他的理智和血肉,再收回去,引起身体里最热烈的反扑。

信息素风暴已经窥见另一个互相缠绕的旋涡,岂能轻易罢休。

然而在他全面失控的边缘,总有一道清冷的声线,在提醒他“坐好”,“立正”,撑着他锁住摇摇欲坠的理智。

岑阆下意识服从,接着,Omega的信息素突然隔绝了,他本能释放出最强势的威压去探寻江俜的位置,信息素四处碰瓷冲撞出口,他又隐约想起这是他亲自设计的牢笼。

他应该回去,只有靠在墙角,方能勉强不低下头颅,不弯折脊梁。

岑阆再次强行压低身体的各项机能时,江俜又回来了,给了他临时标记。

他从缭乱的风暴层里抓住一丝一丝的理智,艰难拼凑起来,形成一个短暂的对外界的回应。

“我同意。”

这就求仁得仁么?

还不行。

岑阆注射过数不清的药物压制风暴症,讲究时也会先消毒,蘸了酒精的棉签转一圈,就算了事。

作战时就不讲究了,针头直接扎进去便是。

反正断不会让一团棉花折磨至此。

江俜的指甲剪得很干净,他受不了留指甲,指腹是软乎温暖的,消毒棉是湿润清凉的,专业性堪比临床五年。

两重刺激逼得岑阆汇聚起一个念头:鬼知道有没有第三遍。

他是对的。

……

鬼知道还有几次。

江俜惨然地想起辅助生殖系舍友的专业书,唉,这也不是受孕的最佳姿势。

算了,也没人听。

他口干舌燥,闭着眼睛道:“渴了。”

Alpha对这里的了解远超想象,仿佛有夜视能力,走哪都不忘带着江俜,从储物柜里抽出一支营养剂,咬开封口,递到江俜嘴边。

江俜被单手抱着,垂着眼皮,想也知道是Alpha咬开的,洁癖还没来得及发作,不耐的Alpha就捏着营养剂挤到他嘴里。

“……”

唔?

他早就听说过供给太空部队的营养剂不同寻常,对于体力恢复、伤口消炎、继续作战有着极强的回血能力。缺点是难喝。

第三军校的后勤食品学院研究出来的,江俜在他们院门口的奖章玻璃柜看见过展示品。

有点贵,普通人用不上。

江俜并不是很想在这种情况下用上。

耳边又传来咬开营养剂的声音,江俜一激灵,你可不能喝啊!

他一下子出水的鱼似的打挺,一手捂住了岑阆的嘴巴,一手抢营养剂。

“你不能喝。”

“只能我喝。”

岑阆似乎不理解,他的地盘,营养剂也是他的,为什么不能喝。眉头皱了一下,但也不纠结,应了一声,果然没再去拿营养剂。

克扣了岑阆营养剂的江俜喝双份。

江俜吨吨吨地补充营养剂,明明力气应该此消彼长,但Alpha仿佛不知疲倦,永远有用不完的力气。

“……”

江俜第六次扔掉营养剂空管。

疯了吧。

他好像还被嫌弃老喝营养剂费事,对方干脆把地点改到了储物柜旁。

就当是增加受孕几率了,几次肯定不够的。次数越多,概率越高。

大家都是这样的,他总不能半途而废。

直到他估摸着跟杨小黎约定的时间要到了,必须出去了,昏了又醒的江俜忍无可忍,骗人把背包拿来,取出毫针,三针下去,再加一个手刀。

一直不被允许补充营养剂的Alpha,到底不如喝了十几管的Omega狡猾。

江俜推了推床上昏沉睡去的Alpha,缓缓吐出一口气,拖着疲惫的身体,走到储物柜旁——托某人的福,他现在对这条路线非常熟悉。

取出两管,自己喝了一管,这玩意儿不愧是军用,觉得自己要死了喝完还能再爬起来。

他给昏迷的岑阆也喂了一管。

两人身上都很不清爽,江俜回血了一会儿,洁癖症状达到顶峰,不仅自己洗了澡,一想到Alpha身上还有他留下的东西,强迫症犯了。

在浴室里找到毛巾,江俜拖着疲惫的身体,来回几趟一遍一遍搓洗。

果然昏迷的Alpha才是好Alpha,爱擦几遍擦几遍。

地牢里有换气系统,空气渐渐清新。

江俜清理干净两人,从包里拿出抑制贴给两人贴上。

医学生不仅要治病,人文关怀也相当重要。

江俜推己及人,希望Alpha醒来之后,跟他进来之前一样,就像打了一场麻醉,什么感觉都没有,不会有治疗留下的不适。

床头柜上一直备着一套换洗衣服,江俜又咬着牙给他穿上,对得起雇主给的五万块护工费。

江俜第无数次庆幸地牢伸手不见五指,Alpha对他而言不是具体某个人,某张脸,可以笼统归类成工具,免除了他九成的尴尬。

他收拾好背包打算离开的时候,脚步顿住,犹豫再三,还是摸出笔记本,凭感觉刷刷写下医嘱。

【不要再用fvd安抚剂。】

撕下来,折了折,塞到岑阆上衣口袋里。

他本来也可以直接告知雇主,但他现在偷偷揣了怀孕的可能,自然悄悄跑路为上。

塞纸条的动作触碰到胸腔,Alpha条件反射以为心脏收到威胁,死死扣住了江俜的手。

要不要这么警觉……

江俜一时间走不了,腰又酸,只能并排躺着。

混乱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,双方的目的都达成后,再这样躺在一起,“怪怪的。”

“你一定也觉得奇怪。”江俜转身对Alpha道,“让我想个办法。”

心理医生说他这些年治疗迟迟没有进展,就是因为他太清醒,会分析心理医生说的每句话的动机和引导目的。

这他妈哪里叫看病,分明是给江俜开课!

江俜承认自己学会了。

信息素失控时,一个人癫狂痛苦、可能还会造成杀伤,大脑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,这期间的记忆很难保存下来。

江俜抿了抿唇,如果Alpha不记得,岂不是皆大欢喜?!

如果Alpha根本不记得他彻底标记过一个Omega,打死都不会猜到有人会怀他的孩子!

Alpha有没有标记过Omega,只有靠近Omega时才有感觉。

“来。”江俜摸出一根针,把沉睡的岑阆扎了一下,确保他大脑皮层听觉区是清醒的。

开始洗脑。

【你靠自己熬过去了。】

【真棒。】

他只是一个善于鼓励的普通护工。

……

江俜跌跌撞撞从地下通道出来时,外面天光大亮。

开门的一瞬间,适应黑暗的眼睛受到光线刺激,睁都睁不。

江俜捂着脸,鞋子踢到一个墨镜,应该是雇主留下的。

连忙捡起来消毒戴上。

手指触碰到眼眶周围,有严重的起皮现象,他在里面把眼睛哭肿了,仿生皮肤耐不住眼泪冲刷。

“还好有墨镜。”江俜把口罩拉到鼻梁上,把“借”的西装盖在头上,看起来就像被冬季早晨冻得瑟瑟发抖。

地上的保镖呵出一口寒气,转身看见慢慢走上来的江俜,呼吸都放轻了。

夫人看起来相当脆弱,跟稻草似的,风一吹就要倒了。

他这么瘦,却在地下室照顾了岑先生两天两夜,承受的信息素攻击该多么骇人。

恐怕连罩在夫人身上的那件外套都沾满岑先生恐怖的信息素,看一眼都会被攻击到。

保镖肃然起敬,对江俜敬了个礼。

江俜:“……”

保镖都换了一波了,他却没有休息。

江俜清清嗓子,依然哑得过分:“麻烦离我远一点。”

保镖立刻如潮水退开。

江俜:很好。

他走过去,在老地方看见雇主的监视车,目不斜视地走另一条道,对方没有追过来,应该是钱货两讫了。

杨小黎的车就停在不远处,看见江俜抱怨道:“你说让我晚上来,我在这喂了八小时蚊子。”

江俜困死了:“现在几点?”

杨小黎:“上午十点。”

江俜:“抱歉,在里面不知道时间,别让人跟上我们,我睡一会儿。”

另一侧,林家的车上。

车里架着一台望远镜,管家叫醒林鹿,“少爷,少爷,他出来了。”

林鹿忙揉眼睛睁开:“哪呢?”

“上车了。”

“那还不快追。”

“保镖在那边盯着,追上去会有点奇怪。”

林鹿皱眉:“那你看见他什么样吗?”

他总得知道替身进去被风暴症影响到什么地步,他才好去医院装一下。林鹿有点狐疑,正常人真的能在里面待满两天吗?他这两天随时准备等替身受不了出来,他好接着无缝演戏。

管家倒吸气道:“看见了,走路摇摇摆摆,看起来马上就会晕倒,头上罩着一件衣服,应该是神经痛不能吹风,一吹就会晕。感觉回去也活不长了。”

林鹿听完打消疑虑,这才是正常反应,上次岑阆只是考验一下他,他就痛不欲生。

林鹿:“那好,你快送我去医院,就说我回来就昏迷了送医,记住替身什么样,我就什么样。”

管家犹豫:“确定吗……我还有一点没说,他脸上露出来的地方,好像毁容了。”

望远镜实在高清。

没有人真正体验过被信息素风暴症袭击的感觉,体验过的都死了,据说岑阆曾经用来对付过卧底,其死状恐怖,毁容也不足为奇。

也可能时太痛了忍不住自己抓的。

林鹿脸色剧变,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脸,干涩道:“这点不装可以吗?”

……

“做戏要做全套,你委屈一下。”

林母雷厉风行道。

林鹿惊讶地看着妈妈,好像重新认识她:“不行!我不愿意!”

林父不忍心道:“孩子,你委屈一下。”

林母:“你放心,只是一种会让脸短暂敏感起皮的药剂,好好养着不会毁容的。你照顾了岑阆两天,你是岑家的功臣,妈怎么会让你毁容。岑老刚才通知咱们,说岑阆的信息素浓度降到非易感期浓度了,可能马上就会清醒。”

林鹿咬咬牙,只能接受。

……

江俜在车上睡了一觉,醒来想喝一杯咖啡醒醒神,易拉罐都拉开了,突然想起自己一肚子的东西。

呃,江俜骤然红了脸。

还没成功,还需小心。

他讪讪地把咖啡放回去,用药水把仿生皮肤洗掉,“去实验楼。”

都怪某个人,太能拖时间了,他养的细胞要分型,现在只能弄完再睡。

杨小黎看看江俜,叹气,都有点后悔给他介绍兼职,这看起来被折腾地也太惨了,这眼眶、这脖子……

“谢谢,改天请你吃饭。”江俜慢慢下车,没忘带走外套。

实验室里有他的储物柜,江俜把衣服塞进去藏好,换了一身实验服。

严谨的实验室要进好几道无菌门,无菌室是江俜最喜欢的环境,他能在这里连做几天实验,饿了就吃营养剂。

嗯,他短期内不想见到营养剂了。

实验室的大家各忙各的,江俜有时候从无菌室出来,师弟师妹才会发现,哇,原来江师兄你又在里面通宵了。

江俜抓起笔,准备在面板上简单写一下实验记录。

落笔之前,鬼使神差的,他把自己进来的日期记做昨天晚上。

12月3日晚。

写完他也有点好笑,还能当什么证据啊,谁能查到他这里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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