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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从来不是一个大方的人,从情感到物质我都计较得很。

我向来只信奉利益之间的平等交换,从不轻易相信男女之间所谓的真心。

哪怕是从前的我和萧煜,我们的婚姻便是放到我生活的那个时代,也是可以被称上一声模范夫妻的。

分明是身在古代的封建帝王,却主动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。

他一直像一名寻常人家中的丈夫般敬我爱我,从不曾在我面前有帝王的架子。

世人皆叹我有天大的造化,能够得天子钟情。

可我自己知道。

他拿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,是因为他要与自己的生父割席。

他敬重我善待我,是因为我在他最落魄的岁月中坚守着他,为他化解了一个又一个的危机。

他的忠贞是为了他自己。

而他的善待,则是我自己争取来的。

这些年来,我尽职尽责扮演好他理想中的妻子,贤惠大度,有勇有谋,他内心满意,我省时省力,一切仅此而已。

哪怕萧煜时常感激于我的存在,将我视作超越亲人的存在。

可我们之间,也止步于此,从不曾说过爱。

他爱的另有其人,可他也不想放开我。

我知道那人曾在少时为雨中的他撑过伞,也曾亲手为他刺绣过香囊。

他在最弱小的时候护不住她,在心底留了遗憾。

是以到了今日,他才会用着我为他筹谋而来的权力,将之惯得无法无天。

萧煜知道我必会因楚游之死对安平郡主心生怨怼,却依旧选择了保护她,将她禁足在自己家中。

他选择和我作对,我便不会让他们过太平日子。

所幸在受剧情桎梏无法对安平出手的那两年里,我收集着用来秋后算账的东西也并不少。

我从其中挑选了一样遣人送给萧谌。

那是一名出自他们府中的婢女身契。

萧谌一定还记得她,她叫红绡,出身贫寒,在即将被人卖进青楼时被楚游买下,安排进了自己院中。

当时的她对楚游感恩戴德,直说楚游是救了她性命的菩萨,弄得楚游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。

只是到了后来,说楚游苛待下人的也是她。

故而她才一时不忿给楚游下了毒,害死了他们还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。

当时的楚游早已万念俱灰,对如何处置这名婢女并没有想法。

倒是凑巧来贤王府拜访的安平郡主在义愤填膺下替她做了主,命人当场打死了红绡。

很粗浅的局,稍加思索便能看出是谁在从中作梗。

可萧谌的猜疑偏偏就止步于红绡这里,他不愿意再深究下去。

只是自欺欺人地安慰楚游,说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。

哪里还会有呢,彼时的楚游早就对萧谌心死,她知道不是红绡,也会有人对她腹中的胎儿下手,她本就不愿意再怀上萧谌的子嗣,不过是借势为之。

而今我再将红绡的身契给了萧谌,其上记载了红绡的原籍和家人信息。

若是萧谌去查,便可发现,那些人已然全数死了个干净。

有人在一夜之间将他们灭了口。

凭着萧谌的本事并不难查出真凶是谁,端看自我欺骗的人,何时才愿意醒来。

这一次,萧谌的动作很快。

楚游还在时对着他自我辩白千百句都不能令他看清的那些事情。

如今他只用了三日便全数查清了。

可笑楚游却因这些受尽了两年折磨。

那一夜,贤王府中灯火长明。

他在桌前对着那些搜罗来的证据,细数着这些年楚游受过的委屈。

头一回正视他作为恋人有多失职的贤王,在一夜之间,满头青丝白了大半。

在天亮后响起第一声鸡鸣时,萧谌挎起了长剑出了门。

都道他是疯了,他才被天子惩罚过,而今又是闹了个大的,他直接执剑杀去了郡主府。

整座京城的人都做了见证,从前被他捧在手心的安平郡主满身狼狈,被贤王从家中追出,赤脚奔逃了几条长街,一路到了宫门前。

她那从来素白的衣裙由此脏污溅上了泥点,总是楚楚可怜的面容也只剩下恐惧和狰狞。

到最后,她在宫门前跌倒,

收到消息的萧煜匆忙出去接人,却终究还是晚了一步。

安平郡主的一头长发被萧谌一剑断去,再近一步,剑锋便能划破她柔软的脖颈。

「为何,我不曾薄待于你,你却要让我家破人亡。」萧谌嘶哑着嗓音质问,誓要找寻出一个答案来。

「我没有,你怎可如此误解我。」她率先流下泪来,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。

可萧谌已不再信她。

他合上眼,举起手中长剑,想与安平同归于尽。

却被一道厉喝声阻止。

「贤王,你在做什么!」萧煜自禁军身后走出。

「皇兄,阿游死了,我理应为她报仇。」萧谌看向萧煜,笑得绝望。

可萧煜闻言,只是冷笑一声。

他说:「楚游的死又与安平何干,是你自己疑心不去信她,是你自己令她失望,既要猜疑她又不愿让她自由,害死楚游的人从来是你。」

到了此刻,他倒是什么都懂了。

可当时回绝楚游和离旨意时,他却又说是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楚游胡思乱想,萧谌从未有过对不起她的事情。

终归是不忍见自己胞弟这般颓丧模样,萧煜放柔了语调:「三弟,安平她或有顽劣之处,引得你和楚游不睦,但你应当明白,她从未有过害人的心思,她是锦玉的恩人,她……」

剩下的话不曾出口,是因为萧煜看见了自人群中走来的我。

霎时间,他的面色微微发白,那些歪曲辩白的话也哽在了喉头,再也说不出。

原来他也会觉得羞愧。

大病未愈,我被宫人簇拥着赶来,神色倦怠,目光轻掠过他,最后落在了他的腰间,忽地轻声笑道:「此前为陛下绣的香囊,不知陛下可还日日戴在身上。」

似是未料到我会提及这一出,萧煜神色有片刻恍惚,随即语调中透出轻柔暖意:「那是皇后的心意,自当一日不曾离身。」

那香囊还是我与他刚成亲时,他向我讨要的。

从前他的腰间只坠着安平的那一只,成婚之后,为了向我表达忠贞,萧煜主动朝我要来一只换上。

哪怕我的绣工并不算好,他却视若珍宝,日日佩戴在身上,爱惜不已。

忆及往事,萧煜面上浮现出几分怀念来。

下一刻,安平流水似的目光转过萧煜的面容,语带哀戚轻声唤他:「陛下……兄长,我疼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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