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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瑞亲自将宁轻云抱回欢云院,王府中的丫鬟侍卫纷纷低头,一路上两人未曾言语,但跟在身后的管家却笑的十分开心。

宁轻云被放在床上,赵瑞皱眉看着她一身伤,回头对寻舟道:“去叫苍老过来。”

寻舟应了声退下,他挥了挥手,丫鬟们行礼退出。

整个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二人,宁轻云被他那犀利的眼神看的有些害怕,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。

赵瑞看着她垂头不语的样子,似有些无奈道:“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?”

宁轻云闷声道:“摔的。”

赵瑞神色一冷,抓起她的手,看着她指甲碎裂、血肉模糊的手指质问,“摔跤能摔成这样?”

宁轻云痛呼出声,赵瑞眉头微蹙,放开了她的手。

宁轻云苦笑,“我说了,***可会为我出头?”

“你不说,又怎知我不会?”赵瑞道。

宁轻云心中微动,她抬眼看去,见他深邃的眼里皆是她的身影,不如以往的冰冷,似有些温和,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可以信任他的。

她忍不住开口,“宁岂严书房里有个密室,里面残杀了近三十个无辜百姓,***,你可愿帮我揭发他?”

她满含希翼的看着他,有些红肿的眼睛像极了新婚之夜他掀开盖头看到的模样。

但赵瑞只看着她,久久都没有答话。

宁轻云眼里的光突然就灭了。

“我知道了,***,我想休息了。”

赵瑞看着她眼里的光消失,侧过身子闭上眼睛,心底莫名有些不舒服,半响才道:“宁岂严现在不能动。”

宁轻云没有睡着,她闭着眼睛,声音淡漠疏离,“我知道了,***,你请回吧,我这一身伤只是摔的,没人欺负我。”

赵瑞起身离开,在门外吩咐丫鬟,“照顾好王妃。”

丫鬟们应了声是。

赵瑞坐在书房里,手中拿了一本书,丫鬟半小时添上一盏茶,余光看到那书的页面并未翻动,不敢多问便退下,正碰上寻舟带着一个白胡子的老头走了进来。

“主子,苍老来了。”

苍老一路上都是被寻舟给拉来的,一把年纪走的气喘吁吁,要不是他现在喘的没力气骂人,他肯定要狠狠骂一顿赵瑞。

豪饮了杯茶,苍老终于歇了口气,“说吧,又找老夫什么事?”

“她睡着了,晚上再给她看看吧。”赵瑞平淡道。

苍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,指着赵瑞……赵瑞眼神扫过来……指着寻舟破口大骂:“晚上看病现在把我拉来作甚,你知不知道我一天要看多少病人……”

“知道。”寻舟似笑非笑,“统计了一下,您一个月就看了五个病人,闲的很。”

“你、你……老夫不看了。”苍老甩手就要走。

寻舟从腰间掏出一张一万两银票。

苍老立马将它塞入衣间:“……晚上看病,我先去休息一下。”

寻舟向前行礼,“主子。”

赵瑞放下书,“去查查王妃出了什么事。”

“是。”

***

傍晚时分,宁轻云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按着,睁开眼一看,就见一个老头正在给她把脉。

赵瑞背着手站在边上,昏暗的灯光下,看不清神色,只感觉他的视线正盯着为她把脉的人。

苍老收手,冷不丁瞧了赵瑞一眼。

赵瑞被这一眼瞧的莫名其妙,见他往外走,便跟上去了外间。

“苍老,可是看出不妥?”

苍老白了他一眼,“她这伤是有些严重,但也没到我出手吧,随便找个太医看看就行了。”

赵瑞抿唇不语,目光逼人。

苍老哼了声:“……行了,按我的药方,吃上个把月就没问题了,她额头的伤比较严重,应该是撞到了石块,五天内必须躺床上休息,否则会有晕眩之感,还有她的右手,是生生被人折断的,但很快得到了治疗,恢复起来没什么问题。

不过主要是她郁结于心,又曾悲痛***,不吃不喝,所以伤好的慢,不过这内伤可治,心伤……老夫可治不了。”

赵瑞抬眸看了一眼管家,管家很快会意,送那苍老出去。

他走进里间,见她面色苍白,身形消瘦,柔弱的靠在床上,乖巧的将丫鬟喂过来的粥喝下,他又想起苍老所说,被生生折断了手……

说不清他心底是什么感受。

只想到,那样皎洁如月、笑起来温暖如春的女子被人伤的体无完肤,遍体鳞伤,在他不知道的地方,遭受过非人的痛苦。

他心里,到底是怜惜的。

他拿过丫鬟手中的粥,坐在她的床下。

丫鬟们一一退下,偌大的房间里,又余下他们二人。

他亲自一勺一勺的吹凉,看着她垂眸吃下。

直到她说饱了,才将碗勺放到桌子上。

两人沉默了良久,赵瑞开口道:“你要回玉佩,是在告诉我你不准备假死了?”

宁轻云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,苍白的唇瓣轻动,“是。”

“你那相守白头之人呢?”
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,宁轻云声音沙哑道:“他走了。”

赵瑞伸出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,见她通红的双眼似有些湿润,唇瓣被她咬的通红,整个人娇嫩柔弱又可怜。

他眸光渐深,喉咙微动,突然偏过头坐直了身子,挺直了身躯:“那以后,你是想做个平常百姓,还是想做这瑞王妃?”

宁轻云忽然明白了什么,她笑了笑,又觉得可怜,不知在可怜自己,还是在可怜他人。

她动了动嘴唇,声音清泠又带着些莫名的情绪,“往后,我大概要给***添上许多麻烦事了。”

赵瑞忽的回头看她,眸光幽深:“做我的王妃,可不会有名无实。”

宁轻云低头,“只愿***往后不会嫌弃我就好。”

赵瑞站起身来,背着一只手,身形高大,宁轻云只看到他冷峻分明的侧脸。

“明日起,我会把东西搬过来,你先好好休息。”

赵瑞回了书房,侍卫容舟来禀:“***,皇上宣您进宫。”

赵瑞应了声,等他换好朝服,王府外马车已经准备好。

半个小时后,赵瑞到了御书房。

金碧辉煌的龙椅上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,他一身龙袍加身,身材魁梧,相貌与赵瑞有五分像,一双眼睛锐利的轻扫赵瑞,脸上神情平淡,看不出是愤怒还是高兴。

赵瑞行了礼,一个***就搬了张凳子给他坐下。

皇帝移动了下坐姿,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些,“我听说你今日让侍卫掌掴了丞相府的两个孩子。”

赵瑞平静的看着他道:“是。”

皇帝不悦道:“就为了你那王妃?”

赵瑞眉头微蹙,“您也太有失偏颇了。”

“哦?”皇帝微微挑眉。

赵瑞眼神阴沉,似乎回忆着不太令人愉快的事,“您要是看过我王妃的伤情,您大概会比我更生气,手都被人生生折断了,她虽然是丞相府的庶女,但如今是我的王妃,您的儿媳,他宁岂严都胆敢公然伤她,可见是不把咱们皇室放在眼里。

何况,我身为皇室之人,王妃被人欺负,我不还回去,我的脸面何在?”

皇帝略有深思,又见赵瑞阴冷的表情,似有深意道:“从未见你脸上有如此明显的厌恶之情?”

赵瑞淡淡的看了皇帝一眼,看的皇帝轻咳了一声。

“丞相府的大小姐婚前逃跑,枉顾礼法,丞相以庶换嫡,枉顾儿子脸面,婚后王妃归宁被打成重伤,父皇,儿子厌恶不厌恶,您会不知?”

他眸光微闪,幽幽开口:“父皇,您大概没见过,那宁大小姐有多嚣张,不仅全然不顾我王妃的脸面,知道我王妃腿脚受伤竟然丢下她就走了,一点礼仪规矩都没有,在我面前都敢大喊大叫,还有那宁明宇,我不过掌掴了他三十,他就敢对我露出杀意。”

“父皇,这宁岂严还没成国丈呢,就如此行事,等他成了国丈,往后岂不是要坐到新帝的头上去?”

皇帝瞪了赵瑞一眼,却见他不仅不怕,还加了把火,“父皇,您可知,那宁大小姐失踪的那些天去哪了?”

皇帝一愣,“不是回她外祖家了吗?”

赵瑞冷笑,“外祖家?她外祖如今哪有人?她是去了五弟府上,住了大半个月了,父皇,这宁大小姐如此没有规矩,当个皇子妃还行,若将来成为皇后,那……呵呵,我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?”

皇帝脸色一沉,被赵瑞这话说的心有怒气,可一想,这赵瑞的话未必没有道理。

婚前就私相授受,这宁大小姐确实太没有规矩了点。

原本他还打算赐给辕儿当正妃,如今看是怕不行了。

能给他辕儿加重砝码的人又不止他宁岂严一个,他完全可以给辕儿娶一个清流世家的女子当正妃,再把这宁明珠赐给辕儿当侧妃……

皇帝眼睛一亮,这岂不是既可以让辕儿得到世家支持又可以得到丞相支持?

至于丞相是如何想……这不是还有个庶女是正妃吗?

谁让宁明珠自己品行不端,总不能让丞相府一门两王妃吧?

当然,他是绝对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问题,他只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是被这宁明珠***了,甚至因为给无处可去的宁明珠一个住处,他还觉得自己这五儿子心地太过善良,都不顾自己的名声。

皇帝清了清嗓子,安慰赵瑞,“瑞儿啊,你受委屈了,不过也不能太冷落了你的王妃,宁岂严到底是一国首相,纵是不受宠,那也是丞相府家的女儿。”

赵瑞垂眸,似乎在思考皇帝的话,半响道:“我知道了父皇,明日我就搬回去和王妃同住。”

皇帝这才笑着点头,赐了一大堆东西给赵瑞带回去。

***

清晨的阳光明媚,透过窗户洒落在红帐之上,丫鬟们小心翼翼的为她梳妆洗漱,换上熏香,准备早膳。

赵瑞大步走了进来,一身黑色褙子绣着金丝月纹,长发被发冠竖起,将那疤痕完整显露出来,让人颇感他周身那震慑之气。

“今日可曾感觉好些?”

赵瑞接过丫鬟手中的肉粥,坐在床上亲自喂她。

宁轻云面色仍是苍白,但精神不错,大概是因为瘦的太厉害,鹅蛋的小脸如今更加显小,但五官精致,一眼看去有种破碎的美感。

她努力扯了扯嘴角,扬起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,“好些了,多谢***。”

赵瑞垂眸,将那勺子里的肉粥吹凉,一边道:“不想笑就不要笑,没人逼着你。”

宁轻云一愣,终是收起了那讨好的笑,随后应了声,“好。”

“昨夜我让人去查过了,”赵瑞看着她的眼睛道:“宁岂严的书房,确实有个密室,但,已经被毁。”

所有的证据也都没了。

宁轻云沉默了片刻,脸上也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,“我早该猜到,三天了,终究太晚了些。”

赵瑞把勺子递到她嘴边,看她面无表情的吃下,心里稍稍松了松。

喂完之后,他看了她许久,她靠在床边,玉软花柔,苍白的脸色让他见之犹怜,他抓住她那被折断因而挂在脖子上的手,霸道的从她五指穿过,与她十指相扣。

“过去的事,我不探究,你也不要再想,你既决定当我王妃,我亦会以妻礼相待,你想做之事,如今是万般艰难,我亦无法帮你,但以后却不会。你可明白?”

宁轻云微微垂眸,轻轻点了点头。

赵瑞心中满意,放开她的手,扶着她睡下,帮着她盖好被子,才大步走了出去。

被子里的宁轻云却没有睡意。

她并非不明白赵瑞话中的意思,诚实说,赵瑞真的是个很好的人,哪怕明知她所爱他人,对她也很好,知道她想做世人唾弃之事,也没有指责她。

她知道,他这样对她好,大概是因为他对她那点朦胧好感。

她甚至明白,如果她想保全自身,就应该按他说的去做。

可是,她等不了那么久。

当今圣上不过四十五,正值壮年,宁岂严是他亲手捧上丞相之位的人,是他的左膀右臂,他是不可能动他。

而五皇子年十六,羽翼未满,正需要丞相的扶持,就更不会舍弃丞相。

赵瑞所说的以后,无非就是等五皇子登基,稳定朝局,不需要丞相了,墙倒众人推,她的仇才能报。

可这中间需要多少年?

五年、十年、二十年……

她能等的了吗?

她能忍的了吗?

不,她等不了,也忍不了!

让她看着宁岂严一家子荣华富贵加身,高高在上的在她面前蹦踏,她一定会疯的!

所以,她注定要辜负瑞王这一片好意了。

无人帮她平怨。

无人帮她解恨。

那她就自己来。

纵使粉身碎骨,前路荆棘满布,她也要踏血而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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