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没有土地庙的事情村里人都知道,大爷爷听了王端公的话,马上走到屋角提了把锄头过来递到我手里,“趁土地爷还没找***,你赶紧去挖一个土地庙,再烧香烧纸磕头。”
王端公也接连点头,“你去挖土地庙正好,没准儿土地爷看你虔诚就饶了你呢。”
我见过两次死亡了,自然是怕死的。农村山高皇帝远,这里的人不怕天皇老子,就怕妖魔鬼怪,而妖魔鬼怪都是土地爷管的,可想这土地爷有多大本事。
我应了大爷爷和王端公的话,提着锄头出门,径直到我家屋旁,一下接一下挖了起来。
大爷爷和王端公两个人没跟着出来,毕竟我家得罪的是土地爷,这事儿不能让村里人知道,现在他们对我家是能不管就不管,但是一旦知道我们得罪得是土地爷,怕是我家就成了众矢之的了。
土地庙并不难挖,就掏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洞就可以,我只花了将近有个十五分钟就完工了,然后进屋跟大爷爷说,“我挖好了。”
大爷爷就说,“你拿点香纸去烧给土地爷,求土地爷保佑你家。”
农村人家里有病有灾了都会求土地爷,我这个时候求土地爷并不违和,村里人也都能理解,完全没往我们得罪了土地爷这块儿想。
我恩了声,取了香和阴阳钱单独到了土地庙前,点燃了香,再跪下烧起了阴阳纸,同时对着土地庙磕起了头,磕头的时候把大爷爷他们交代我的那些话说了出来,我说,“土地大老爷,我和爷爷不是有心跟您作对的,以后不敢了,这些香和纸钱都是孝敬您的,您大人有大量,千万莫怪罪我们。”
我一边磕头,一边对着这土地庙自言自语,说了有个十来句之后,突然感觉背后一凉,回头往后看了眼,却见是那晚上告诉我爷爷从坟里爬出来的那个男人,他跟上次一样,穿着稀奇古怪的长衫,背着手站在我背后看着我莫名地笑着,瞧见我是在给土地爷烧香磕头,笑着说,“香和纸钱都烧错了,你这样烧香烧纸,土地爷是听不见的。”
第二次见他了,因为他上次跟我说的那些话都已经实现,我也确信他是真的来向我道谢的,所以再一次见到他,并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了,问他,“那要怎么烧?”
他迈开步子走到土地庙面前,在我旁边弯下身来把土地庙里面的三支香取掉了两支,再又把我旁边还没烧掉的阴阳纸分成了好几小堆,开口说,“一炷香分三支,分别敬奉人、鬼、神,土地爷不是神,也不是人,所以不能烧三支,只用烧敬奉鬼的那支香就可以了,你这香烧得太杂,人鬼神都听不见。”
他说得玄乎得很,我眨巴着眼睛盯着他,只感觉身上发冷,不是因为我害怕,而是他身上太冷了,就跟冬天握着冰块一样,越来越冷,冷到刺骨,不由得哆嗦了下再问,“那阴阳钱呢?为啥要分好几堆?”
他依旧面挂笑意说,“鬼是人变的,人会贪婪,鬼也贪婪,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,这阴阳钱烧下去,要先到下面的‘供养阁’,所以你得给看守供养阁的小鬼烧一堆,然后还有黄泉路、三途河、土地庙各色各样的小鬼,要想让他们帮你把阴阳钱带到,都得给好处,所以得分成好几堆。”
他说着又帮我点燃了他已经分好了的这几堆纸钱,等点燃了之后才说,“现在你可以跟土地爷说话了,小鬼会帮你把话带到的。”
之前没人的时候我能说出那些求饶救命的话,但是有他在旁边看着,我竟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了,总感觉有些丢脸,抬起头来看了他几眼。
这个男人懂这么多,连爷爷会来问我话都知道,又知道要怎么烧香,怎么烧纸,连下面有供养阁都知道,没准儿他知道怎么救我和爷爷。在农村活了这么久了,我也学会了些圆滑处世的本事,马上转了个身对着他磕起了头,“求求你救救我和爷爷。”
我不给土地爷磕头,转而给他磕起了头,让他有些意外,盯着我看了好几眼,然后呵呵呵笑了起来说,“你不求土地爷,反而来求我,你觉得我比土地爷本事大?”
我摇摇头,“不是,是因为你懂的多。”
他释然哦了声,“这样啊,但是我跟你非亲非故,你之前给我烧纸烧香的恩情我也已经报了,现在我跟你毫无瓜葛,种因才能得果,你现在没有种下因,我为什么要救你呢?”
我一时间不知道要咋回答了,想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说,“那我明天再给你烧纸烧香?”
他背着手撇着嘴盯着我看,像是在嫌弃我说要给他烧香烧纸,我正要开口说给他其他好处的时候,他开口说,“我先跟你说个暂时保命的方法,你可以先保住性命,等你想好给我什么好处之后,我再跟你说怎么让土地爷饶了你和***。”
我连忙恩恩点头,急切地说,“好好好。”
他紧接着说,“你大爷爷家里那头大黄牛的脖子上有个铃铛,你去把铃铛取下来,去掉里面的铜芯之后挂在门口,然后再煮一锅米饭,要是你听见铃铛响了,就赶紧坐下吃饭,那样就能保住性命了。”
我听着懵懵懂懂,百思不得其解。
大爷爷家的老黄牛脖子上确实挂着一个铃铛,不过去掉里面铜芯之后,铃铛怎么可能会响?就问他,“铃铛连铜芯都没了,又怎么会响?”
他笑了笑说,“这世***没见过的事情还多着呢,人没了魂都能照样活着,铃铛没了芯当然也能响。”说到这里他稍微顿了下,马上又说,“耕牛是受上天保佑的,牛脖子上的铃铛可以通阴,要是有妖魔鬼怪靠近空心铜铃,铜铃就会呜呜地响,土地爷再厉害也是鬼,你们只要听见铜铃响了,就可以知道是他来了。”
“那为啥吃饭可以保命?”我又问。
他说,“雷公不打吃饭人,就算犯了天打雷劈的罪,雷公来了也要等人吃完饭才能再劈,土地爷再大能大得过雷公么?只要你们再吃饭,就算土地爷要来找你们算账,也要等你们吃完了饭再说,所以他来,你们就吃饭,那样他就没办法了。”
这些东西我以前从未听过,只觉得新奇无比,对这个人满心感激,不过却还有一个问题,当即就问了,“要是我们吃不下了咋办?”
“所以你得赶紧想好怎么报答我,要是我满意的话,就给你们重新想办法。”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,听得我心头发凉,说完就背着手往坟茔地走了去,走出去好一截儿后又转头对我说了句,“对了,我叫柳承。”
说完没多大会儿就消失在了黑夜中,等他走了之后,我连忙回了屋子,把大爷爷拉到一边,跟大爷爷说了刚才在土地庙前那个柳承跟我说的事情。
大爷爷听后顿了好久,然后拨了我一下,“赶紧去,莫让村里人晓得了。”
我恩了声,拿着手电筒悄无声息出了门,径直朝大爷爷家牛圈去,我去的时候那大黄牛正躺在牛圈角落里,我摄手摄脚过去取它脖子上的铜铃,虽然极度小心,但还是吵醒了它。
只是它睁开眼盯了我一下,又闭上了眼,我也顺利取下了它脖子上的铜铃,拿着铜铃出牛圈就迫不及待把里面的铜芯给拔掉了。
只是刚拔掉铜芯,这空芯铜铃就呜呜地响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