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杀
夜,无眠的不止石猴。
大圣国师王菩萨正在内室与小张太子对话。
“徒儿,你见这石猴时,他在做些什么?”语气恬淡平和,一如菩萨素来宝相。
小张太子恭敬而立:“回师父,彼时石猴身体僵直,身不能动,口不能言,显是被师父的***术冻僵了。”
“你可看出他的修为?”
“回师父,这石猴年纪虽幼,却已是人仙一品的道行,修为么,半点儿也无,徒儿也觉得奇怪。”
“嗯,你看得不错。”
“你可知自己修为如何了。”
“徒儿乃是天仙三品的修为。”小张太子低垂首,眼中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愤懑。
“你可有怪为师?”菩萨慢声细语问道。
小张太子这下骇得不轻,扑通跪倒在地:“徒儿一生都是师父所赐,未敢有半点儿他念。”
大圣国师王菩萨脸色微沉:“起来,这像什么话。”他沉吟少许又道,“念你随我多年,这石猴的造化,就给了你吧。”
小张太子急忙连声谢过,他等了半晌,见师父不再出声,显然已是入定了。便缓步退下,无声无息如同游魂。
待小张太子出了屋子,大圣国师王菩萨眼睛缓缓睁开,心道:人仙一品的道行,没有半点儿修为,显是得了什么大造化。若能得了这个秘密,不知会有多少裨益?那玄天上帝对这石猴颇为关切,不知是否与此有关。且让小张去试探,横竖不关我事。
小张太子出了内室,径直奔向石猴所住的厢房而来,远远他便见到,石猴正在院子内踯躅。小张太子走近前去,二话不说,一把捞起石猴,腾身向大圣禅寺后山飞去。
石猴不明所以,只觉小张太子葱白一样的嫩手如同铁钳一般,任他怎么用力也难以挣脱。他有所不知,大圣国师王菩萨御下极严,大圣禅寺地界绝不可有争执打斗,更不可有星点儿血腥气息,否则重惩不赦。
小张太子带着石猴越飞越远,已到了大圣禅寺的外围,石猴偷眼察看小张太子冷峻的面庞,心里飞速盘算开来:这深更半夜将我裹挟至此,绝非好事,自己本事不济,该当如何脱身才好?
到得一处山顶,小张太子将石猴扔在地上,手腕一翻,一杆长枪已在手中。这楮白枪乃是大圣国师王菩萨收徒之日赠与他的宝物,除对敌外还有一项效用,便是吸取造化。
小张太子面容冷峻,一丝表情都没有,似石猴这般人仙一品的念力在他眼中确是一文不值,多少地仙高手亦被他一枪毙命取了造化。
石猴见小张取出长枪,心中仅存的一点儿希望也瞬间崩灭,他半点修为也无,即便跳下山崖也逃不出小张太子的手掌。
便在这时,他脑中灵光一闪,想起了《西游记》中小张太子的赞诗:祖居西土流沙国,我父原为沙国王。自幼一身多疾苦,命干华盖恶星妨。因师远慕长生诀,有分相逢舍药方……小张太子居于流沙国,且不论这流沙国与那流沙河是否有干系,单就“命干华盖恶星妨,因师远慕长生诀”这两句,便有文章可做了。
石猴也知,这华盖乃是四柱神煞之一,凡人若命犯华盖星,最好拜一个和尚或道人为师,皈依佛门或道门,才得平安。想来小张太子便是因此缘故而皈依大圣国师王菩萨门下。
想到这里,石猴张口便道:“杀我!华盖恶星妨你一生。”
石猴声音不大,在小张太子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。他自幼便出家修行,除了大圣国师王菩萨之外,天下无人知他命犯华盖,而且,菩萨不止一次说过,他的华盖恶星与常人不同,一声修行中稍有不慎,便前功尽弃,终将落得死绝空破之命。
石猴这一句话当真侥幸得紧,正中小张太子命门,一杆长枪握在手中,犹豫再三却仍旧难以刺下。
冰冷的枪尖便指向石猴胸前,虽只虚空而指,石猴仍觉一股寒气袭来,不知是哪门子神通。哼,区区小张太子,不上数的人物也敢这般待我,无奈形势比人强啊。
小张太子百思不得其解,这石猴是何来历,莫非有堪过往知未来之能?但若他真是一只神猴,师父又怎会弃如敝屣?
“你是何来历?”小张太子终于开口。
石猴心道:只要你开口便好办。遂答道:“我乃是东胜神洲天生地养的异种石猴,有辨休咎,知前后之能。”石猴这里仍是下了个赌注,便赌这小张太子不晓得四类异种神猴的本事。美猴王与六耳猕猴一段纷争,闹到如来处方得缘了,料这小张太子也不会知道。
果然小张太子并未发难,但他心中仍有疑问:“那你说说,我这命犯华盖当如何解了。”石猴张口便道:“只多行善,少杀生便是了。”
小张太子讥笑一声道:“我道你真有本事,原来也是个欺瞒诓骗之徒,受死!”只见那楮白枪枪尖如灵蛇般探出,直奔石猴前胸刺去。
石猴刚少了提防,哪料小张翻脸一时,他身形倒也伶俐,一个翻身,便折下悬崖去了。
小张太子一来看轻这石猴的本领,二来未料到石猴竟敢跃入无底深渊,三来他只待吓唬石猴,并未想要真的杀他,因此这一枪只用了半分气力。见这石猴竟然躲过,但他仍不慌不忙,身形跃起,虽起得慢了一步,却如电光石火划过,空中一个横折,便要将这石猴捞在手中。
便在此时,变故陡生。
自这无底深渊下方,传来一声震***吼:“嗷昂——”
石猴顿觉脑海深处一阵剧痛,似是被震碎了一般,瞬间不省人事,直直坠了下去。那小张太子眼看便捉住石猴,却被这吼声震得身形一滞,顿时气息散乱,忙用楮白枪在岩壁上一抵,方才稳住身子,再寻那石猴,已踪影全无。
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