随着时间越发临近陆婉婉生日,叶随焦虑的连做梦都在设想表白当天的场景。
他给陆婉婉买得礼物是水晶球。
里面有个小雪人和雪房子,摁开开关后房子窗户处会亮起橘黄色光芒,伴随着一阵悠扬的钢琴曲,雪人在漫天雪花中翩翩起舞。
这个礼物耗光了叶随的脑细胞。
为了不出乱子,他特意在陆婉婉生日前两天带着礼物去学校,准备咨询美女之友——苏佳蓓的意见。
苏佳蓓却没来学校。
从班长那里得知苏佳蓓妈妈给她请病假了,紧接着,苏佳蓓的朋友圈就晒出了即将出发去南非的机票。
苏佳蓓:【青春,说走就走。】
配图是一只比耶的手。
“我就说她壮得像头牛怎么会生病。”林子扬点评。
叶随更难受:“电话也打不通,微信也不回,她到底在干什么。”
林子扬侧目:“你找她有事?”
叶随:“私事。”
林子扬:“……”你私事真多。
苏佳蓓不在,叶随也没别的玩得好的异性朋友,至于林子扬,他的审美太低级了,实在是信不过。
这一天叶随都小心翼翼呵护着桌肚里的水晶球。
下午放学,林子扬临时有事,要回家吃饭。叶随没了饭搭子,吃完饭早早回到教室,他跟林子扬坐在靠窗最后一排,教室里没什么人,夕阳霞光轻柔地穿过窗户,投进室内。
叶随摸出水晶球,细细打量一番。
窗户就在这时被敲响,陆婉婉隔着窗户朝他招手,眼里盛满笑意。
她怎么这个点来了?
叶随有些疑惑,也下意识朝她一笑。
不得不说,虽然不在陆婉婉的审美上,但叶随长得真的很帅,黑发乌眉、清风朗月般隽秀的帅,洇着淡红的眼尾与柔软上翘的唇瓣相映,懒懒散散一挑眉,少年感便从眉眼中逸散出来。
把水晶球推进桌肚,叶随快步出了后门,低头笑着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有点事找你。”陆婉婉带他去到走廊尽头的楼梯间,这里人少,清净,平时上下课也没什么同学来,是小情侣幽会的圣地。
叶随将视线从周围的环境上收回,眼尖的瞥见陆婉婉裤子口袋里露出的粉色信封。
我靠——
叶随觉得自己要爆炸了。
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漫上一层绯红,耳尖也红红的,手足无措的盯着那信封,又仓促移开视线。
我靠!
我靠!!!
是情书吗?
是情书吧!!!
陆婉婉,带着情书来找他,就这么迫不及待么——
这不是两情相悦是什么?他叶随马上也要展开一段青涩美好的校园恋爱了……但这种事怎么能让女生主动,太没品了吧!
“等一下!”趁着陆婉婉还没开口,叶随当场做了两个流程的深呼吸,心跳的扑通扑通,像踩在云朵上,人都有点飘:“我、我回去拿个东西。”
陆婉婉疑惑的看他一眼,不过她也在酝酿情绪,便点点头,轻声催促:“那你快点。”
叶随被她这一眼看得跑出了博尔特的速度,飞一般冲进教室又飞一般冲出来。
他掌心出了点汗,拎着水晶球的礼品袋,额发微湿,在楼梯间不远处平复了呼吸,才故作镇定的进去。
陆婉婉果然看见了他手里的东西,“这是什么?”
“给你买得生日礼物。”
“你还记得我生日,”陆婉婉问:“是什么呀?”
“水晶球,”叶随简单介绍了句,“会唱歌的。”
其实还能发光充当小夜灯,但全介绍出来就不惊喜了,还是等陆婉婉自己去探索吧。
陆婉婉想到叶随送自己的那两根头绳,忍俊不禁,她落落大方的接过叶随的礼物,拿在手里观赏一番,“好漂亮,谢谢你,今晚回去我就把它摆到我床头。”
“你喜欢就好,”眼下气氛正好,叶随开口,“我……”
“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。”
两道声音同时响起,陆婉婉愣了愣,看向他:“你要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,”机会就这么错失,叶随有些小遗憾,他笑着道:“你先说吧,需要我帮什么?”
时间渐渐晚了。
天边云霞褪去,暮色微沉。
教室内的白炽灯点亮夜空,陆婉婉抿唇低下头,轻轻看他一眼,脸颊飘起红霞,“你可以——”
叶随隐隐意识到了什么,心跳顿时加速。
可以做我男朋友吗?可以和我在一起吗?还是——
“——可以帮我把这封信给沈砚吗?”陆婉婉说。
“?”
时间在这一刻静止。
目光定格在眼前的粉色信封上。
叶随灵魂出窍,过了很久,才理解了陆婉婉话里的意思,他脑门缓缓打出三个问号:“……给谁?”
“沈砚,”陆婉婉羞涩道,“麻烦你啦。”
她笑得这么好看,叶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这封信的,胸膛里的心好像死了,一点声音也没。
“给沈砚?”他努力维持住平静地假象,到底还是难以置信地问:“你确定吗?给沈砚?沈砚?”
陆婉婉:“确定的。”
“可、可沈砚他……”叶随绞尽脑汁:“沈砚他不收情书啊。”
“收的,”陆婉婉说,“我打听过,他不光收,还会给对方回信。”
你居然还打听过。
叶随苍凉地闭了闭眼,再睁开,“那他的回信……”
陆婉婉也感觉不好意思:“麻烦你再转交给我啦。”
楼梯间的氛围因为这句话而变得死寂。
叶随好绝望,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。
还特么是个自作多情的小丑。
陆婉婉很快从袒露心声的紧张中回过神,看着不知在想什么的叶随,“对了,你刚刚想说什么呀?”
叶随无奈地看她一眼,指尖捏着手中的信封,“没什么。”
他现在已经无fuck说。
“那这封信……”
“放心,我会给他的。”
这一晚上连收到礼物都没有表现出兴奋的陆婉婉粲然一笑,双手合十,对他道:“谢谢你啦,回头请你吃饭。”
*
晚上九点,实验楼内。
高二清北(1)班正在上自习,课代表在台上分发试卷,试卷没有选择填空,全是大题,内容复杂,涵盖高一高二高三的知识在内。
不过这样的试卷对清北班学生们而言不算什么,能坐在这个班级里的学生大多聪明、自律,很早就自学了高三的知识。
班主任张青站在讲台上,“这几天有家长打电话到校领导那,关心你们的课余生活,害怕你们天天学习学傻了。领导们开会决定,以后咱们清北班提前一节课放学,跟别的班级错开高峰期,剩下的时间你们自由支配。”
台下一片窸窸窣窣的纸页声,没几个人抬头看他,都在做自己的事。这消息但凡放在其他任意一个班,底下学生都得兴奋到鬼哭狼嚎。
张青顿了顿,“我跟你们任课老师商量了下,遵循自愿原则,轮流看班。想提前走的提前走,不想走的就留下来自习,现在时间也不多了,都收收心,抓紧一切时间学习,别老想着休息,你们这个年纪……”
苏屿文重重叹了口气,烦得要命,眼里的光随着张青嘴里的“自愿原则”熄灭。他挠挠乱成鸡窝的头,瞥了眼身边光明正大戴着耳机做题的沈砚。
“这跟正常上课有什么两样,沈砚,你走吗?”他不抱希望地问。
沈砚没看他,答题速度平稳流畅,道:“走。”
苏屿文眼睛一亮,“真走?那我跟你一块。”
“随你。”
“那咱们等张青走了立刻跑,省得被他逮住又说个没完——”
“不用这么麻烦。”
讲台上张青还在滔滔不绝,沈砚写完试卷,合上笔盖,低头检查一番,确认无误后,他摘下耳机,背起书包起身,不紧不慢的从后门离开。
张青的声音顿时卡在嗓子里,始终安静的班内也产生骚动,不少同学诧异的转头望来——苏屿文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,没了同桌的他显得傻愣愣的。
不知过了多久,张青压抑着怒火的冰冷嗓音响起:“还有谁要走?”
一阵短暂的寂静过后。
苏屿文背起书包,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,边弯腰跟张青告别边麻溜的溜出教室,“老师再见。”
……
跑出教室后,苏屿文立刻追上正在下楼的沈砚,笑得不行:“我操,你他妈太勇了!你是没看见你走以后张青的脸色,估计还得有人走!”
苏屿文看张青不爽很久了,高二年级总共两个清北班,今年刚开学,(1)班原先的班主任因为出车祸不得已请了一学期的假,学校临时抽调张青过来顶班。
可能是为了给校领导留下个好印象,或者证明自己的教学方法,张青上任以来把整个(1)班管得像坐牢,话里话外都是校规校纪、校风校貌,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世纪教会复苏了。
按理来说班里要是有靠谱的班干部,敢跟张青提提意见,或者调和下矛盾,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样,奈何几个班干部都是老实人、乖乖仔,不想节外生枝。
今天沈砚不轻不重顶这么一下,可以料想张青之后几天会怎么发作。
但发作归发作,眼下爽了也是真爽了。
苏屿文懒得去想以后,“待会儿干什么?去不去网吧。我给陈思维发个消息,让他们赶紧出来。”
沈砚步伐散漫,低头看着手机,手机屏幕的白光打在他脸上,他眸色深黑,眼皮半垂,随意嗯了声。
得了他的准话,苏屿文麻溜的给陈思维发过去消息,陈思维还在班里看热闹,不过消息却是秒回,【马上来。】
苏屿文又给网吧老板发了消息,让对方给他们留个包间。
两人出了教学楼,往停车棚去。
苏屿文家离学校远,上下学同样骑车。
吹着晚风,苏屿文先把车推出来,半天没听到沈砚那头的动静,他看过去一眼。
沈砚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,站在晦暗不明的车棚下。
他身后就是路灯,投落黯淡的光,沈砚单手抄兜,另一只手拿着手机,身形被阴影勾勒的模糊,他眼皮垂的更深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隐隐划过几分薄戾。
这戾气一闪而逝,快的像错觉。
苏屿文不由放慢了动作,想起贴吧上一个帖子。帖主问沈砚为什么不参加学生会,一般来说学习成绩好、长得帅、得老师喜欢三重buff叠身,加入学生会获得量化积分是十分稳妥的选择。
何况榕城一中这样的学校,学生会不仅拥有部分特权,就连评选市级、省级三好学生,有类似经历也是加分项。
但沈砚偏偏只应付性的报了个广播社。
还上二休三,年纪轻轻就过上了喝茶养老的生活。
外人不清楚,苏屿文几人心底却门清,沈砚不参加学生会,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。
冷淡,散漫,随心所欲,是苏屿文认识沈砚后才渐渐从他身上发现的特质。
他好像对什么事都不上心,轻轻松松的学、闲闲散散的玩,叫人咋舌的同时又觉得挺合适,反正也没人管得了。
苏屿文心中感慨,看着沈砚收起手机,找到自己的自行车,蹲下身开锁。
他等得无聊,干脆跨到车上坐着。
还没坐稳,就见沈砚忽地起身,高高瘦瘦的男生静了会儿,垂在身侧的修长指节蜷了下,道:“你们去吧。”
“你不去了?”
沈砚回头看他一眼,神情莫测,“我去不了。”
“怎么就去不了?”苏屿文无语,“不是都说好了么,陈思维马上来了。”
沈砚道:“我车胎被扎了。”
苏屿文:“……”
苏屿文:“哈?”
他不信邪,把车支起来,自己上前去看。沈砚的自行车外观老旧,虽然保护得很好,但到底是有多年服役经历的老车,车身有改装的痕迹。
车胎确实被扎破了。
此人作案手法十分老练,扎出来的气口四四方方一个,绝对是个惯犯。苏屿文上手摸了摸轮胎,感受着手下扁平的弧度,欲言又止:“……张青扎得?”
他有理由怀疑张青的作案动机。
真是倒霉,好不容易提前放学能出去浪会儿,车胎还被扎了。即使这事没发生在他身上,苏屿文还是替沈砚心梗。
他同情的抬头看了眼沈砚,想让他节哀,结果这么一看,苏屿文脸上逐渐浮现狐疑,他探究的看着垂着眼睛,在原地不知想什么的沈砚,“你笑什么?”
沈砚盯着自行车轮胎,头也没抬:“你看错了。”
“不是,你车胎被扎了你还笑得出来?”
沈砚懒得再理他,上前开锁,推着车走出车棚,苏屿文连忙骑车追上他,“你真不去网吧了?”
“不去了。”沈砚道,自刚才起便若有若无环绕在他眉眼处的戾气消失不见,苏屿文感到莫名其妙,问他:“那你一会干什么?”
沈砚说:“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