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轰隆!

接连数道闷雷声响,雷公咆哮。

一道道霹雳闪电如同白炽长蛇,划破夜空,照亮了这座位于山腰处的破败山神庙。

“姝妍姐姐,这上清宗十年一启的收徒大典,果然是我北玄州最大的盛事。”

一名年纪约在十四五岁的青衣少女,拉扯着身旁同龄白衣少女的袖子,窃窃私语。

“刺史府上的虞三公子,别驾府上的洪二公子,折冲都尉府的千金小姐、朝散大夫的佳婿,还有这府城上下有头有脸的世家富商,几乎都云集在此间破庙之中。”

“而此地仅仅是北玄州上千处缘关之一,哪怕过了缘关,后面也还有一系列稽核考察关要,不一定就能顺利拜入仙门。”

“但即便如此,听闻在黑市上,一处缘关的舆图,就卖出了千贯的高价,而且还是有价无市!”

“求仙问道之路,艰难如斯!也无怪今日在场的,都是权贵人家的子弟。”

青衣女子似有庆幸,又有遗憾,表情复杂,似是有思绪万千。

而此时,不远处听到一直关注着两位少女私语的俊朗年轻男子,主动凑上前来,双手抱拳。

“小生沈泷,见过两位小姐。”

青衣女子见此人相貌不凡,顿时眼前一亮,回礼道:“府城沈姓大族,莫非是长史沈献沈大人门下?”

“正是家父。”年轻男子脸上有一丝自得之色。

“沈公子有礼,小女子谢兰,这位是林姝妍林姐姐。”

“幸会幸会!”

“不知沈公子有何指教?”

“指教不敢当,只是方才不小心听闻这位小姐感慨今日在场,皆权贵子弟,有些肺腑之言,不吐不快。”

“沈公子请讲。”

沈泷闻言,踏前一步,好巧不巧就站在了庙内一处开阔显眼的位置,双手往后一拂袖袍,大笑一声。

“众所周知,天下道脉千千万,唯有三十六玄门,可称得上【名门正派】四个大字,而我北玄州上清宗,则是三十六玄门之首,执天下道脉牛耳。”

“凡能拜入上清宗者,无一不是仙缘浑厚之辈。”

“何为仙缘?”

“《道藏》有载,修仙之人,最重【法、财、侣、地】四项,法乃修真***,财乃修行资财,侣乃***关键,地乃清修净室。”

“试问除却我等权贵子弟,以上条件样样皆全外,天下还有哪个黔首寒门,能入得仙家法眼?”

“所谓一切自有天数,人之出生,就决定了其所处的位置,公卿世代为公卿,黔首世代皆黔首!”

“既然是生在寒门,那就应该知天命,安然若素,这辈子做好一个黔首该做的事情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厚积善德,方可在来世求得上等门第。”

“要是天下所有黔首寒门,都做着拜入仙门的美梦,那谁人耕地,谁人放牧?岂不是尊卑失序,天下大乱?!”

“所以,今日有缘在此山神庙内相遇的,皆是天生贵种。乃前世积德所至,今日合该得此仙缘!”

沈泷的这番话,顿时引来一阵喝彩。

能够获得缘关情报,来到此地的人,非富则贵,自然是对沈泷的高论,深感认同。

是啊,

我等皆是前世积德,今世才投了一个好人家,从而获得仙缘情报。

那些终日埋首黄土,街头叫卖的黔首寒门,凭什么和他们这类天生贵种,争夺仙缘?

不断有身穿锦衣的少年,前来和沈泷见礼问候。

沈泷也是一一回应,和众人交谈甚欢,脸上笑容愈盛。

此番言论,他准备了许久,就是为了今日抛出,震惊四座。

他有自己的苦衷,虽然他父亲是府城长史沈献,位高权重。

但他沈泷却是庶出,地位卑微,平日里难登大雅之堂。

所以青衣少女谢兰可以说出在场许多权贵公子小姐的名头,却独独不认识他沈泷是何人。

他虽然是笑着问候,可心头滴血的感受,谁能知晓?

而在今日之后,他将会凭借自己的敏思和辩才,真正入得庙内一众权贵子弟的法眼。

可以结伴同行,出入青楼画舫,品鉴诗词美酒,坐拥艳丽花魁。

如此方才算真正登上康庄大道,无论今日是否成功拜入上清宗门下,都可称得上一句“前途无量”。

未来一片光明。

而就在此时,

山神庙的大门再次被推开。

一个少年踏入庙内,顿时让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,戛然而止。

只见这后入的少年,约莫十四五岁年纪,腰悬长剑,一身玄色布衣,沾了雨水污泥,甚是狼狈。

少年长相不差,剑眉星目,面容坚毅,棱角分明,兼之雨水打湿了衣裳,贴在身上,勾勒出匀称强健的体魄。

哪怕是阴沉暴雨的黑夜,依然有股阳刚之气,扑面而来。

与沈泷等阴柔之气浓郁的俊朗书生,格格不入。

少年黑色长发用布条束在脑后,干练精神,只是如今被雨水打湿,额前碎发凌乱,和一众打伞上山,且有家奴伺候的公子小姐,不可同日而语。

从衣着举止上看,此少年分明就是沈泷方才所言及的“黔首寒门”。

他能于此时此刻步入此地,寻得山神庙***,说明也是身负“仙缘”的人物。

简直是直接打脸沈泷,让后者原本得意的神色,顿时变得阴沉下来。

沈泷袖中五指握拳,迈前一步,正要呵斥那玄衣少年,让其知趣退下。

但话还未吐出喉咙,就被他顺着一口唾沫,给生生咽了下去。

包括沈泷在内,庙中所有锦衣少年,都惊骇地看向玄衣少年的身后。

只见这位“迟到”的少年,并非是徒步上山。

在他的右手前臂上,***有一根两指宽厚的麻绳,麻绳末端连着一物——

一口棺椁!

玄衣少年竟然是独自一人,拖着一口沉重的棺椁,登上半山腰,来到这座山神庙内!

别的不提,

单是这身子力气,就远不是没有家奴在旁的权贵子弟们,可以招惹的对象。

“千金之子坐不垂堂,百金之子不骑衡……”

沈泷一边低声念叨,一边悄无声息地挪步躲到众人的身后。

他是高谈阔论,他是眼高于顶,他是傲气凌人,他是看不起黔首寒门。

但他不傻!

在这座破败狭窄的小小山神庙内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
去招惹一个能单手拖着棺椁上山的猛人,

傻子才做这种蠢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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