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摔门而去。
我盯着一地狼藉的奶油,良久,抬头看向我妈。
又问了一遍:「和他离婚,可以吗?」
那时我处在最敏感易怒的青春期。
对于这个早就腐烂的家庭,还在努力维持着祥和的表象,只觉得荒谬不堪。
我烦躁地,急不可耐地想要毁掉这一切。
可我妈只是垂下眼,避开了我的目光。
「你爸他……挺好的。」
「这几年他也不怎么打我了……」
「……何况,妈妈爱他呀。」
客厅灯光照下来,给她微微苍白的面容染上一抹暖色。
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,像是看着一个荒唐至极的笑话。
半晌,我收起神情,慢慢扯出一个轻蔑至极的笑。
「你真是活该。」
我跟学校申请了住宿,从此一星期才回一次家。
每次见了我妈,也都故意摆出一副冷脸。
有时候蒋舟醉醺醺地回家,看到我就笑:「是你妈离不开你老子我,懂吗?」
我不言不语,面无表情地和他擦肩而过。
「你眼里还有没有——」
我妈慌忙走过去,按住他的手:「蕊蕊年纪还小,过了叛逆期就好了。」
我在心里冷笑,越发觉得唾弃。
后来到了会考前夕,学习越发紧张,我差不多一个月才回一次家。
也因此忽略了,我妈一天比一天白得更多的头发。
高三寒假时,外婆过世了。
我妈忙前忙后,处理了她的后事,和我一起站在陵园里。
蒋舟不知所踪。
我偏过头去,看到雪花落在她发顶,和那些新生的白发混在一起,辨认不清。
她一直是个高挑的女人,我也继承了她的基因。
不知道什么时候起,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。
「你到底为什么,不肯和他离婚呢?」
我有些烦躁地说,「外婆病了这么久,他都没来看过一次,这种畜生到底有什么值得喜欢的?」
我妈摇摇头:「别这么说,再怎么样他也是你爸爸。」
「你现在还小,等你再大一点,就会懂妈妈的苦心了。」
深冬。
雪花静静飘落。
天地间安静得好像只剩下我们俩。
我盯着墓碑,感受到不知名的焦躁不安又一次席卷而来,几乎将我的心脏完全吞噬。
「你被打傻了吧?!」
我猛地转头瞪着她,「还有半年我就要成年了,你觉得我为什么会不懂?」
她看着我,眼睛里倒映漫天雪花。
片刻后,她伸出手,帮我把歪歪扭扭的围巾整好:「果然还是个孩子。」
「有些事情,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。」
「你真是,被他打死也是你自找的。」
我忍无可忍,丢下这句话,转身回了学校。